《仪式》以家族为轴心，将重心锁定于战后的日本社会，一种失落、抑郁的气息贯穿整部电影。阴霾无所不在，这种深扎于家族身躯的气息，作为战后军国主义意识的另一种缩影，继续噬咬、制约着整个社会的运营。年轻的一代，他们身处于战后的紊乱时期，百废待兴，新的思潮也在本土绽放。满洲男幼年经历了战争的惨痛，内心厌恶民族的神道窠臼。在满洲男成长的过程中，接收到新的价值观念，为西方引导的个体、民主、自由等意识形态影响，而对祖父为尊的家族脉络内心滋生抵抗，并形成对传统体制的反叛。不幸的是，满洲男爱上父亲的情人，背负了现实与伦理的重重不堪。两代人之间价值观念的碰撞，产生了极端的矛盾，直观表现出对传统社会，所谓的民族和魂，以及现实处境的无尽愤怒，最终作出与家族的对抗。从当时的环境看，满洲男抗争的是整个腐朽的体制，在整个社会面前，他的命运注定是场悲剧。从宏观的层面看，是时代的悲剧。我们说这是一次稚嫩的抗议，个人在时代面前，如沧海一栗般渺小，无论谁都没有能力左右时代的洪流。 在翻阅日本电影时，女性与性通常是贯彻文本篇幅的重要笔触。女人的命运多悲惨，女性的尴尬处境，在日本如同一面镜子，直截佐证着日本社会的残酷。对于性的文化，日本真实的伦理史剖具地理性。十九世纪前的两性关系，婚约受制于地理与文化多面因素的影响，亦有民间流行的走访婚，甚至家庭之间出现近亲乱伦的混乱情况。一方面，由于地理上的制约，日本历来封闭的岛国环境隔绝了外面世界科学、文明伦理观的进入。另一方面，原始的日本社会没有贞操观念，尤其体现在底层阶级，儒教道德的伦理意识普遍淡薄。江户时期一个村落中，出现近亲乱伦的情况普遍，不会受到所谓道德上的争议。而在二十世纪初期，日本社会仍然存有原始性的，族群文化的潜意识遗留。一直持续到西方大范围对日本的文化入侵，才逐渐改变了伦理混乱的原始习性。一览整个岛国社会，日本的性文化尤其值得深入探究，对于这部电影的理解，适当放宽乱伦所占的分量。显然，影片不是以情感异化为轴心。在这个动荡的时代面前，不详之爱并不是导致精神病态的主要导火索。 我们说今村昌平在《诸神的欲望》绘制了原始岛屿向现代文明过渡的漫长衍生，本片则论述的是接替整个传统的父权，在家族尊卑结构的笼罩之下，腐朽的又一次呈现与延续，直指制约了日本数多世纪最根本原始的民族潜意识。战争制造了物质与心理的多重苦痛，战后得日本社会面临的不仅是一个物质匮乏的生活背景，也造就了一代人精神的困顿与理想主义的荒芜。大岛渚与今村昌平作为日本新浪潮里面最闪耀，且出色的两位导演，旗下作品对日本社会与现实生活的揭露有其深邃独到的分解与反思。不同之处在于，大岛渚是介入时政的政治愤青，激烈斗士，在《日本春歌考》《青春残酷物语》等作品都有尖锐的政治性针对，后期则是日本情色、审美文化的倡导者。今村昌平则侧重关注日本原始的岛内民俗，关注女性的生存，关注人的生存与背后的精神意识，在今村昌平的笔下，日本社会最丑恶、现实、最本源、质朴的元素都是其有力的砝码。而如今，殊途同归，今天两人享誉世界，无愧于大师称谓。